01 马路观车——什么都不做

我们生活在一个异常忙碌的世界中，总有事情可以想、可以做。

现在，拿出一点时间来想想，自己上一次不受干扰，什么事情都不想也不做是在什么时候？没有消息、交谈、食物、阅读、电视等等，也没有回想过去或思考将来。

在动身前往我去的第一家寺院时，我深信冥想就是停止思考。

在第一家寺院期间，我得到了很好的指导，但他们对我进行指导的某些方式，反而强化了我对冥想的许多错误观念。我去找我的师父，跟他说无论我怎样尝试，思绪就是不能停止。他告诉我，要更加警醒，要更加努力。结果，很快我就变得神经紧张。我「警觉」地坐在那里，每天进行 18 个小时的冥想。没过多久，我就精疲力竭了。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的师父意识到我太过用力了，让我少用点力。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在每件事上都用力过度，在「用心力」上也是如此。这种挣扎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后来我幸运地碰上了另一个师父，他对冥想的描述跟我以前所设想的完全不同。

刚开始的时候，师父让我想象自己坐在繁忙的路边，双眼被眼罩蒙住。他对我说：「现在，你也许可以听到周遭的噪声，汽车嗖嗖驶过的声音，但是你看不到。」我点点头。「心灵是这条路，汽车是各种想法。在你开始冥想之前，感觉会跟这个场景有点类似，心灵充斥着噪声和想法。」

「现在，想象一下把眼罩摘掉，你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这条路，也就是你的心灵。你看到不同颜色、形状和尺寸的车子飞驰而过，有时候你会被汽车的声音所吸引，有时候又会对它们的外观感兴趣。这是你最初摘掉眼罩时的状态。」

「就是在这个阶段，有些学习冥想的人会说出非常搞笑的话。他们开始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怪在冥想头上。他们跑到我这里，跟我说他们平常从未有过这么多想法，肯定是冥想使他们想的。好像是冥想使他们的状况更糟了。」

「所以，你要明白的第一件事是，冥想不是思考！它所做的不过是将一道明亮的光照耀在你的心灵上，打亮那条路，让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切。这道明亮的光就是觉醒。你也许不喜欢灯光打开时你所看到的东西，但是冥想会清晰而准确地反映你的心灵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我坐在那里，思考他的话。他是对的——自从开始冥想之后，我就一直把自己心灵中的那种状态怪在冥想头上，我难以相信自己的心灵竟然一直都真的是那种混乱的状态，或者说我是不愿相信这一点的。

我的师父似乎感觉到我在想什么，他打断了我的思绪。「这就是心灵一开始的样子，每个人都是这样，当意识到心灵的这种混乱状态时，也不知道该对它做些什么。有时候，人们会通过外力阻止这些想法，有时候，他们会试着忽略它们，去想些别的事。如果有些想法很有趣，他们也许会努力助长它们，并参与其中。事实上，所有这些都不过是竭力逃避现实的方法而已。回想到刚才那条繁忙的路，这种做法无异于从路边站起来，在车子间跑来跑去，试图控制交通。」他停顿了一下，笑道：「这是一种相当危险的策略。」

他又一次说对了。这正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而非只在冥想期间做的事。这些话大体概括了我的生活状态。我一直试图控制一切。坐着冥想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心灵中的混乱状态，只会让我习惯性地忍不住想跳起来，掌控一切，解决一切。不起作用的时候，我就加倍努力。这不就是我们小的时候，别人跟我们说的「一定要更努力一些」吗？

我的师父提出了一条建议：「我有个主意——不要在车子中间跑来跑去，试图控制一切。何不在你原来的地方待一会儿呢？如果你待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当时正是上班高峰期，路上满是车辆；也许当时正值午夜，路上没几辆车。无论是哪种状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习惯于停留在路边，坐看车来车往。」

「如果你以这种方式开始冥想，你会注意到自己的观念发生了转变。当你退后一步，与这些想法和感受保持距离时，你会有种豁朗感。你也许会感觉好像你不过就是一个观察者，观看这些想法（车辆）来了又去。有时候，也许你看着看着就忘了，等你察觉到的时候，你早已跟着一辆漂亮的车子顺着路跑下去了。这就是你感受到了一个愉快的想法，你看到了它，入了迷，最后跟着它走了。」

「然后突然之间，你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那时你便有机会重新回到路边坐着。有的时候，你也许会看到有你不喜欢的车过来，也许是一辆生锈的旧车（令人不快的想法）。你冲上去，跑到路上想要阻止它。在你意识到自己需要回到路边之前，你可能会跟它僵持一段时间。」

「随着时间推移，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安心地坐在路边，观察着想法来了又去。这就是冥想的过程。」

在那短暂的会晤中，我了解到，冥想不是要去阻止想法、控制心灵。它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放弃控制，不插手，不介入。我的师父解释说，冥想是一种技能、一种艺术，他知道如何不插手和不介入、知道不要沉入没完没了的、毫无价值的、常常令人颇感压力的思想领域。我认识到，想法是自发的，而且没有什么外力能够阻止它们的出现。

02 园中观云——天空总是蓝的

当我去上我人生中第一节冥想课的时候，我只有 11 岁。 课里有所有你能想到的关于冥想的刻板想象——盘腿坐在地板上，焚香，药茶，素食主义者等等。我还看了几部功夫电影，我在想我或许能学会怎么飞起来。

我那时非常年轻，像很多人一样，我假定冥想是一颗给大脑（心灵）的阿司匹林。感到压力的时候，就冥想一会儿，把压力赶走——我不曾考虑过这种想法本质上会是一种阻碍。

直到我大约20岁，一些事情在我的人生中接连发生，突然之间我被各种思绪淹没了，淹没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的复杂感情里。每当我快要解决其中一个问题的时候，另一个问题就会又一次冒出来。那真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时间。

我想我们应对压力都有不同的方式。有些人会把自己埋头到工作中，以不去分心想那些烦人的事情；另一些人则会从朋友和家庭中寻求帮助；还有些人酗酒，或开始使用药物。我自己当时的方式则是成为一名僧侣。因此我退了学，去了喜马拉雅山，我成为了一名僧侣，并开始学习冥想。

尽管他人给了我各种建议，我仍时时觉得很难做到「什么都不做」。虽然想法开始安定下来了，但我仍有很多平常的、情绪化的东西。无论是沮丧、忧虑还有疑惑，这些情绪似乎总时不时笼罩在我的冥想体验中。又过了好几个月，我才再次有机会见到那位师父，我问他能不能帮我跨越这个障碍。

「想象出一片蓝色的天空，」他开始说道，「感觉很好对不对？天空那样蓝，我们很难会感到情绪低落。现在，把你的心灵想象成这片蓝色的天空。我指的不是那些想法、困惑和狂乱，而是心灵的深层实质，它最自然的状态。」

「你想象一个布满阴云的日子，没有蓝色的天空，只有大片阴沉沉的云。这会给你带来不太好的感受，对吗？现在，设想这些云就是你心里的想法，它们有时候蓬松柔软、洁白无瑕，看起来非常令人愉快，然而有时候，它们又是那样阴沉黑暗。云的颜色就反映着你在某个时候的感受或心情。」

「就算有大片阴沉的乌云，蓝色的天空也始终存在，」他耸耸肩又说道，「天空总是蓝的。」他自顾自地笑起来，好像我需要知道的都在这句话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

天空总是蓝的。云相当于我们的思想，当心灵忙于这些想法的时候，蓝色的天空就暂时被遮蔽了。从我自身的情况来说，我的心灵一直如此忙于各种想法，忙碌的时间又如此之长，以至于我几乎忘了蓝色的天空到底是什么样了。不仅如此，那番话的意义更在于：无论我们感受如何，心灵的深层本质就像蓝色的天空一样，并没有发生变化。当我们因为某种原因心情不好或感到痛苦的时候，云会变得更加阴沉。有时候，也许整个天空只有那么一个想法，但却带走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

我一直以为蓝色的天空是需要自己去创造的，我一直以为，要想体验到头脑空间，我需要促使某事发生，事实却是我不需要创造任何东西。冥想不是需要去努力创造一种人为的心境，不是努力把阴云赶走，而是：搬把椅子到花园里，坐看云卷云舒。如果我能耐心地坐在那里，不过分执着于那些阴云，那么蓝色的天空会显露出更多。

你可以抽出一点时间，想象心中有一片始终宁静、澄澈的区域，有一片你随时可以依归的地方，无论生活中发生什么事，心中都始终有一种安定感。

03 草原野马——慢慢收回缰绳

我们很容易被焦虑的思绪打扰。想象一下，我们发现了焦急的思绪，然后关注它，并且重复它——「我很担心」、 「我真的很担心」、「我的焦虑太多了」——我们为焦虑的感觉而焦虑。

再想象一个日常的生活状态，比如，你有一颗松动的牙，你知道它是一颗松动的牙，并且你知道它很痛，但你每 20 或 30 秒就要关注它一下——不断重复着「我真的很痛」——我们加重了痛苦。

我们总是这样。

我恢复了想要控制心灵的旧习惯（永远不要低估了这种倾向的力量），如果我的心灵没有在 5 分钟左右的时间内安定下来，我就开始抗拒心中的想法。在抗拒的时候，我反而会制造出更多的想法。然后我就开始为自己制造出更多的想法而感到恐慌，而恐慌又带来更多的想法！

很幸运，我身边又有了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师父，于是我跑去向他征求建议。

「你见没见过训练公野马的情形？」我摇头。他似乎有点失望。他继续说着那些野马。他说这些马非常难以捕捉，要想驯服它们则更难。「现在，设想你抓住了其中的一匹，想把它关在某个地方。」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没有哪个人能控制住一匹野马，永远不可能把它控制在一个地方。这不是驯服野马的方式。在你最初抓到这样的一匹马的时候，你需要记住，它们习惯了自由奔跑，不习惯于静静地长久站在一个地方。」

「当你冥想的时候，你的心灵就像这匹野马。你需要给它提供很大的空间，不要试图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冥想对象上，相反，要给你的心灵一点时间，让它安定下来，放松一点。你急什么呢？」

他又说对了。我总是急于开始冥想，觉得下一刻比这一刻更重要，努力想要抵达某种心境。「你要像训练野马那样去靠近你的心灵」，他建议道，「要想象自己站在一个非常大的空间的中央，缰绳的一段系着这匹马，另一段在你手里。不过，缰绳是松弛的，这匹马有它所需要的一切空间，它并没有觉得被困住或受到约束。」

「现在，非常缓慢地一点点收回绳子，」他比划出一厘米的空间，「如果你对一匹野马这样轻柔缓慢，它就根本不会注意到——它会仍然觉得自己好像拥有广阔的天空。继续这样做，一点点地，把马带到自己身边，要让它感到自在，不要让它太紧张。」

只是想象这个过程就使我更加放松了。「慢慢来，缓缓地，让野马进入自然的安定空间。它可能刚开始会有点挣扎，但是没关系，再把绳子放松一点点。慢慢重复这个过程。」如果你以这种方式进行冥想，那么你的心灵会非常喜悦。

彩蛋 孟岩的冥想分享

Q：你练习冥想多久了？

A：规律性的练习是从 2018 年底开始的，截图更有说服力哈哈。

Q：从你自己的角度出发，你觉得冥想是什么？

A：就像肌肉锻炼一样，可以把冥想认为是对我们头脑的一种锻炼。帮助我们更好地看清脑海中的「念头」、更好地和自己的情绪相处，也让自己的「心力」能更好的发挥。

Q：简单描述冥想带给你的体验和感受。

A：你一定想要我描述一下「开悟」的感受，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并没有哈哈。 冥想的每一个当下，我们做的，其实就是把注意力不断收回到「锚」上，也许是呼吸，也许是一句 Mantra。

这个过程和投资很像，更像是我们不断在锻炼自己的头脑「肌肉」，短期看不到变化，但时间足够长，你练习地足够多，你会发现自己能更加专注、更好地控制情绪，以及更有创造力。

互动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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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TED 演讲视频：Andy Puddicombe《一切只需10分钟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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