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娄娄
嘉宾：孟岩、雨白
剪辑：小文
运营：一知羊
设计：港港

塔勒布在这本书中讨论的是明明是靠运气，但却被认为是靠非运气因素（比如技术等）完成的事情，以及这种无知带来的巨大危害。他认为许多人的成功只是因为其身上的傻瓜特质刚好符合某一阶段的历史趋势，正是这种幸运使得长期而言必将失败的人在短期内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Part 1 有关阅读

🙋娄娄：7 月 5 日的「孟岩专栏」推了一篇《孟岩 2021 上半年书单》，里面我记得有 17 本书，大概是每两周阅读一本的频率。你自己要写公众号，公司的事情也很忙，你怎么保持这么高的一个阅读频率？你的一般阅读场景是在哪里？

👨孟岩：凡尔赛一下，那篇文章里面的书，是仝仝从我写过的文章里面去找出来的。其实还有看了没有写的书，或者说我不太想写。我在豆瓣上看了一下，我的上半年记录是有 27 本左右，基本上是每周一本的样子，里面还有几个是大部头，还有两本英文书，看的时间会长一些。其实我不是凡尔赛，是想回答你的问题啦，就是我觉得看书会越看越快。比如说我们现在去看小学课本，我们会看得非常快，原因是你很多东西都理解了。我自己看书会很快，很大的原因是很多书有非常多底层相像的东西，那你看起来就会非常熟悉，就会挺快的。那回答你的另外一个问题。我一般会在晚上看书，睡觉之前看大概一两个小时。

🙋娄娄：你看书一定会看完全本吗？

👨孟岩：我是有强迫症的，一定要看完全本，但是有的地方可能会看得比较快。这真是个强迫症，比如说我去看电影，我不允许自己有一秒是错过的，有一秒错过了我会拖回去再看。所以有时候我不听播客也是这个原因。在听播客的场景里，你会走神嘛，一跑神了，过了几秒，我还得再拨回来，就好烦。

👩雨白：我跟孟岩非常不一样。我希望听到我们这个播客的同学，不要太紧张，刚才听到孟岩那段，很容易会觉得压力好大，我来给大家减减压。我看书比较随缘，有时候兴致来了会看很多书，而且我也有强迫症，喜欢一口气把书读完。但有的时候，很多公认经典的名著，我是怎么努力都读不下去的，比如《基督山伯爵》、《三个火枪手》，这种事情说出来肯定是要被笑话的，但我觉得无所谓。我给我自己找的理由，就是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个译文，但是我又不会去学法语德语。最后给自己一个合理化解释，就是和这些书缘分未到。

🙋娄娄：我想请雨白评价一下孟岩的阅读品味。

👩雨白：我觉得我跟孟岩也没有特别熟（笑）。他读的这些书都太正了，我看不到任何所谓的 guilty pleasure（有一点罪恶感带来的愉悦）。像我这种人就会看一些闲书，比如说漫画、网络小说。但是这种「不好的习惯」，打引号的「不好的习惯」，在孟岩身上是一点都没有。

👨孟岩：安慰你一下，你看我刚才说写了十几本，其实没写过的书里，就有一些不太好写的，现在藏在微信读书里。我在这儿特别想说一句我很喜欢的话，就是「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我确实因为近几年在创业，读书的时候可能相对来说比较功利一些，会读很多商业的书，或者类似的这些，但其实我想说，人生很多时候它的路不是我们规划好的，有可能你去读很多美好的文字，去看很多世界，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用，所以其实我觉得大家去读闲书，去看看其他好玩的东西，还是蛮好的。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也是将来会有用的。

🙋娄娄：你平时有用电子设备阅读的习惯吗？

👨孟岩：我会用 iPad 阅读，但是不会用手机阅读，举个例子，我从来不在手机上看公众号的文章，我一般都会加到收藏里面去，然后在 iPad 或者电脑上打开。刚好今天中午我接待了一位朋友，我们俩还聊，他说他每周日会等我发文章，等我发文章的时候，他不会在手机上看，他如果那会儿就是状态不 ready（没准备好） 的，他会第二天看，一定会再打开电脑去看。我们觉得阅读需要一个「场」，文章和书里的信息量还是蛮大的，他需要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场」能接收很多的信息，但是拿着手机的时候，通常不是那样的一个状态。我现在大量的阅读是通过微信读书，但是我从来不会用手机的微信读书。

👩雨白：我真的是会用手机阅读。这可能是基于职业习惯，每天要推送文章，我一般都会用手机来检查。因为手机屏幕小，你更容易找到里面的错别字。时间长了，就会锻炼出这种习惯，小屏幕照样可以专注读书。

👨孟岩：特别羡慕，你具备了我不具备的能力。

🙋娄娄、👩雨白：（……）哎呀我的天！突然进入商业互吹？

Part 2 有关纳西姆·塔勒布

🙋娄娄：我记得孟岩在公众号里曾多次推荐过这本书，可见你非常喜欢这位作者。你和大家简单介绍一下塔勒布。

👨孟岩：我确实蛮喜欢他的，他的《随机漫步的傻瓜》、《反脆弱》、《黑天鹅》、《非对称风险》我都读过。尤其是《随机漫步的傻瓜》，这次重读是第三遍还是第四遍了。我为什么很喜欢他？是因为我觉得他是第一个让我真正意识到应该用另外一种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的人。我举个例子，有一个上半年的排行榜。我们可以看到半年排行第一的基金经理是谁，第二的基金经理是谁，他们都获得了什么样的一个收益，包括我们自己取得了一个什么样的投资收益。这是我们大多数人去看待一个投资结果的方式。那塔勒布教给我的是一个什么方式呢？他教给我的方式是说，你要想到，这只是过去可能发生的数个结果之一。如果我们想象有多个平行空间的话，这个人可能在某个空间里面，他非常激进的投资风格被消灭了，他的结果会非常非常的差，只是碰巧那种结果没有发生而已。

塔勒布在书里面经常举例的牙医，他可能在各个结果下，都是个牙医，好坏差别不大。但是赌性特别大的人， take（承担）特别大风险的人，我们可能看到他特好的结果，忽视了他特坏的结果。这给了我一个非常好的视角，让我去看待商业的成功，让我去看待投资的结果，包括让我去看待自己的命运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这只是路径之一。介绍了半天，其实我觉得这是他这个人给我最大的一个印象，就是他能够教会我，用这样的方式去看待这个世界。

🙋娄娄：那你们第一次读到塔勒布分别是在什么时候？

👩雨白：最早接触这本书是三年前，那时候在上一家公司要做一个读书的电视节目，需要大量阅读，正好《非对称风险》中文版出版，就从这本书切入，把塔勒布的书大致过了一遍。后来发现，很多时候我们从书中读到的知识，需要在生活中历练一遍才能做到真正的理解，现在重新精读感受很不一样。

👨孟岩：非常早，就是刚在国内出版的时候。

🙋娄娄：在你经历投资失败后，也看了塔勒布的书，那时候其实并不是你第一次读了，那一次你再读到的时候感受有什么不一样？

👨孟岩：投资是一个多次的、连续的博弈。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不停地赌博。当我第一次赌的时候，我一定读到过塔勒布说，当你一直在牌桌上时，如果用杠杆你终究会下牌桌。如果说这个人是在商业世界里面，成功了一次，然后他不玩这个了，或者说他的时间不够了，也不玩了，那他有可能就是个幸运的人。但投资这件事是一个连续的博弈，你一直在牌桌上，如果你有不良投资习惯的话，终究有这样的一次随机性会把你击倒。最早读的时候，你可能不懂他在说什么，或者你可能会想，为什么是我？对吧？我当时想，等用杠杆赚到了非常多的钱，就收手了。但是当你自己发生了这样的经历，再去回看塔勒布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没有人能在这个连续博弈里收手，他可能会一直这样去做。但是一直这样去做，就是在做一个从概率和赔率上讲，数学期望是一个负的游戏，它始终会在发生这样一个结果的时候把你给击败了。

👩雨白：听孟岩讲他那一段过去的时候，我真的挺感慨的。我突然意识到，可能我们大部分人真正理解塔勒布这本书，都得是经历过痛苦之后，才能搞懂「随机性」这三个字的意义。这本书传达出来的一个信息，就是说一些糟糕的结果，不代表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你要把你的行动和最后的结果分开。如果你的行动是正确的话，那么你只要坚持正确的行动，你未来也许就有可能会成功。你不要用结果来推翻过去的一切东西，同时，也不要完全依据历史上发生的事情来对未来进行预测。

Part 3 有关运气与实力

🙋娄娄：本书开篇提及，财富的多寡是在社会整体观念中用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成功的典型维度，但塔勒布提出财富时常并不具备这种可成为一种判断标准的特质，有些人获得财富只能证明他的运气不错，而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成功只是来源于运气的眷顾。然后我又想到我们总说「投资成功，是我们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之后自然的结果」，这表明我们需要去提升实力。你们怎么样看待运气和实力（努力）这两个因素之间的关系呢？

👩雨白：之前我看了一篇文章，印象还挺深的。那个作者采访了翻译大家许渊冲，他当时写了一个采访手记，说他那几年采访了很多 80 岁以上学者、专家，他们经常会提到一个词，就是「气候」。一个人的一生，有没有可能遇到适合自己的气候。当你遇到了，当然是一种幸运，你可以在里面得到一定的发挥，如果你没有遇到的话，那就只能等。所以我觉得很多人成功、成名，是遇到了适合自己的气候。我以前更偏那种感性的思维，也会说运气这种词，这可能是我来到有知有行后最大的改变之一——尽量避免用到「运气」这个词，更多地去想「概率」这个词。在我看来，实力是我们用来提升胜率的工具，用实力提升自己获得被命运眷顾的几率。运气赋予的东西，如果当成了自己能力，之后也会还回去的。

👨孟岩：我想说的是，第一，我们没有办法去准确衡量现在的一个结果有多少的运气成分在，有多少的能力成分在，尤其是短期，它们混杂在一起，我们也没必要去讲它；那第二就是，长期结果一定会回归到这个人某种能力的一个均值上面去。无论是投资、打篮球、做内容、做公司，我们能把握的是什么？我觉得能把握的第一就是「长」，别下牌桌，把这件事做很长，那第二件事就是提高自己的能力，也就是你刚才说的，我们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也许我们刚开始用正确的方式投资，碰到了不适应的市场，或者碰到了大熊市，碰到了金融危机，它产生了一些没有在预期之内的后果，但只要我们是正确的方式，提升了自己的能力，时间足够长，这个能力，它在长期的一个评价结果的体系中，占比的因素会超过运气。

🙋娄娄：你再用自己的方式描述一下什么是「随机性」。

👨孟岩：运气咯。

你们当年学过布朗运动，对吧？布朗运动是什么意思呢？比如说在一个水杯里，上面有一个花瓣，这个花瓣会随机地浮在水面上飘来飘去。但是它基本的原理是什么呢？是水分子在运动。那是一个布朗运动，是一个随机的运动。但是这个随机的运动是怎么来的呢？每个水分子的运动，其实它的力量都非常小，但是不知道什么因缘，就是有一股力量，刚好某一些方向的力量凑到足够大的时候，就推动这个花瓣向一个方向去运动。这个其实就是随机性在我们的世界里最根本的一些东西。

我刚才脑海中一下浮现出这个例子，你生活中的某一些大事，就像那个花瓣最终被推动，大事可能是由非常微小的一些事情开端的，这些事情是你完全预料不到的。

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跟大家说，我觉得《随机漫步的傻瓜》这本书更底层的一个意思是，我们世界是被这样的随机性去推动的。我们大家都想去找因果关系。因果关系只是表面上非常强的一个东西。但其实这个世界底层不是这么去运作的。所以我为什么刚才把随机性比做成运气？就是因为我们做的很多事情，就像那些水分子一样，也许你看不到它能够推动那个花瓣去运动，但是只要我们持续地去做，或者说在有一些因缘的情况下，它有可能就会推动那个花瓣去走到一条路上。

雨白：你这完全可以回溯到我们前天读书会的那篇文章，我们当时引用了 乔布斯的一篇演讲，他就说被苹果赶出去，是人生中特别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Part 4 有关经验规律与概率

🙋娄娄：本书中提到试图只总结已发生的历史规律并用以解释各种事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历史只是发生的某一种样本路径，未发生的样本路径，也就是概率中有可能发生的历史却总是被忽视。那我们应该如何理解与看待所谓的经验可以提供的价值？或者说历史规律的现实效用？

👩雨白：我想举一个很生活化的例子。我会看英雄联盟的比赛，每次比赛都会请 AI 来预测这个胜率。比如说 A 队打 B 队， A 队的胜率可能是 77%，到游戏中场，报到了 90%，结果最后是 B 队赢了。然后大家说你看这 AI 果然不准。不是说 AI 不准，AI 它其实给出了概率，就是 90% 比 10% ，B 队仍然有 10% 的胜率，你不能因为是 10% 就忽略不计了。大概率的事情没有发生，然后就去骂，可能类似这样是在生活中给你消息的人，给你建议的朋友。但其实是不是这样的。只有切换一下思维方式换到概率模型，你才能意识到，只能说这个概率较小的事件发生了，我进入了这条历史路径。

🙋娄娄：对，虽然有一些事件，它发生的概率非常小，但是它一旦发生，造成的风险是你不可承受的，那就不要去赌这个概率。

👨孟岩：你们记不记得，我们这周一本来要开 OKR 讨论会。但是我周日晚上的时候发了个通知，说周一不开了，挪到周二。其实就是你说的这个。你想我们在周日晚上看天气预报判断，大概率周一的早上是有暴雨的，这个就是你说的情况，甚至都不是小概率。这件事情可能会发生，而且发生的话，造成的结果是大家不可承受的，第一，大家会很赶；第二，大家打不到车；第三，大家的安全会有影响。

但是咱们站在周一的事实上去回看的话，周一其实是下的雨不大，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你去回过头来说，周日那个决策错了，因为它只是没有按照当时的一个情况发生，你下次依然得这么去决策。

Part 5 如何面对随机性

🙋娄娄：在认识到随机性之后，一直考虑规避风险，是否会降低人对冒险的冲动与快感？这是否可以说是反人性的？

👨孟岩：其实咱们今天讲了很多点，没有讲到塔勒布说的另外一个点，我想用另外一个点来回答你这个问题。就是你还可以从这样的随机性中去获利。

👩雨白：你觉得一个普通人，怎样才能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命运？在这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世界里，尽量能活得自在一点。

👨孟岩：我觉得如果让我就用一个词来回答你的问题的话，我觉得就是「长期」。你会发现我们控制不了短期的运气。但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事情，就是塔勒布说的就是不下牌桌，就是你很长期地去做这件事情。塔勒布在这本书里面最后给出的那句话，其实也是我想说的，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得接受命运的安排，但是，命运无法主宰的，是你的行为。

Ending 孟岩的反问

👨孟岩：你们在聊完之后，有没有某些地方感受到是读书的时候没读到，现在重新理解了的东西？

🙋娄娄：布朗运动。

👩雨白：这个例子举得很好，因为它是一个非常中性、客观的例子。它不以主观判断为转移，布朗运动就是客观世界存在的一种现象。

👨孟岩：其实换个角度，你可以想象，我们眼中的成功和失败，不过是水杯里面的花瓣，往左还是往右。

👩雨白：对，然后说到这，我一直想给大家推荐一部电影，《彗星来的那一夜》，会帮助你更好地理解随机性和平行视界。

👨孟岩：相关题材还有《蝴蝶效应》，《源代码》，对，这两部其实都是讲这个。

🙋娄娄：这也太好了，我们读书会终于推荐电影了。大家可以开开心心的去看两个小时的电影。

（就让我们一起停在这个愉快的话题上吧！）

愿我们都能带着对随机性的思考，开启人生接下来的美妙旅程。

本期音乐

Age of Innocence - 上海复兴方案
早操（不能说的秘密） - 周杰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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